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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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情之请

及川从球网的这一侧托去那个长传,排球旋转至岩泉掌心前溢出一声叹息。‘爱’,它说,然后岩泉用力将球击向对面的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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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开始于一些很小的事情。

 

岩泉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在他们六岁或七岁,那时他和及川还没有那么亲近:及川跟着岩泉是因为他仰慕他爬树和其他的运动技巧,而岩泉同意带上及川,则是因为他不久就发现及川的存在总能让男孩们的团体更为融洽。他不知道及川如何做到(也不是说那时候岩泉会对此关心),但他承认及川在人际关系上有些超出六七岁孩子的认识和手段。他好像总能让每个人满意,让每个人看上去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即使那甚至不是他们最初的诉求。及川会确保那一点被巧妙地遮掩或带过,于是最终所有人都很高兴。岩泉对及川最常见的印象是他在一群孩子中间笑着,之后他逐渐学会分辨出其中很多并不真心,但及川的笑容总是那么具有感染力,让岩泉怀疑他的判断是否正确。

在这种时候,偶尔,岩泉会感到他或许完全不了解及川。他们住得很近,基本上一周至少有一半的天数能碰到,及川的窗台上放着三盒岩泉捉到的甲虫,他会像女孩才喜欢的那样揽住岩泉的手,亲昵地说一是我最好的朋友(岩泉会说:不是。而及川会委屈地说:但我昨天才去你家吃饭,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不,岩泉不认为他了解及川:很多时候他认为他甚至不能明白及川所做的一些事最表层的目的。这应该让他感到担忧,当岩泉再大一点并开始回顾,他意识到那或许其实应该让他感到畏惧:毕竟,在他们相遇的最初,岩泉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及川的朋友。

如果他回忆,及川的那些肢体动作和带有目的性的言语或许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岩泉从来没明白这些举动背后的逻辑,但是显然他们身边的成年人很吃这一套。及川或许会在有大人在场时表现得比他们平时更亲密一点,以至于不久之后在整个街区的概念里他们已经把及川和岩泉关联了起来。当他去便利店为他的妈妈跑腿,店主会笑着问你的朋友怎么没来。一开始岩泉还需要皱着眉头问哪个朋友,之后他就知道这个说法永远指的是及川。但他甚至不记得他是否和及川一起来过这家店,更不用提及川是怎么给店主留下他总和岩泉在一起的印象。他们的团体中同样发生着类似的事,有一个下午岩泉计划他们应当去树屋做一番探索,但在临行前却有几个孩子看上去相当犹豫。岩泉直截了当地询问,得到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田代问:“我们不用等及川吗?”岩泉反问:“及川?”小宫谨慎地说:“你们闹别扭了,岩泉?”岩泉回答:“没有。”田代说:“那为什么不等他?”岩泉皱眉:“他很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他也没有每天都来。”其他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森山说:“但你不是和他关系最好吗,岩泉?”

事后回想,所有这些都应该引起岩泉的警觉,但是及川在其他时候又表现得相当普通。他像大部分那个年龄的孩子一样轻松,他会大笑,搞砸一些事,喊他们编的蠢兮兮的口号,偶尔有些奇怪甚至冒险的想法,偶尔还会把它们付诸于现实,再在失败后可怜兮兮地祈求岩泉和他们其他朋友的帮助(岩泉不会在那个时候放过嘲笑他)。因此,有些时候岩泉想或许他同样被及川蒙骗了:因为他看起来那么风趣又友好。又或者,是岩泉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提醒:因为及川未知的危险下同样隐藏着一份诱人的诱惑。那是一种保证,一种给予,以及一种岩泉现在还不知道他将来会需要的承诺。那让岩泉在潜意识里无法放弃,同时隐约相信不论他涉足的是什么,那一定是一个好东西。

 

所以那起初是很小的一件事。就像及川自己挽过来的手,就像他在岩泉的坚持下才放弃一这个称呼。无害,如同大部分和及川相关的事情最初看起来那样。岩泉把他的书包忘在了及川家,因此他折回去拿,他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及川的声音。

“但为什么他就可以?”他没见过及川用这种声音说话。“为什么将就可以?我和他提了一模一样的要求——为什么你只听他说的?”

“首先,他是你哥哥,”然后是及川妈妈的声音。“你不应该就那么称呼他。你的哥哥很喜欢你,你知道——”

“我没有在说任何和他相关的事,”及川嘶嘶地说,“我问的是你们的态度。将-哥哥,我不对他生气,他和这件事没关系,我难过的是为什么你们——我说的和他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你们不信任我?因为我还小?那根本不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事情不是这样。”踱步声,叹气。“你一直有这种方法把一件事说得像你占了全部的道理,彻,但你知道还有其他原因,你不能要求——”

正是那时她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而岩泉就站在走道上。“一?”她惊讶地说。

“你好。”岩泉局促地回答。过了一会及川的脑袋也探出来。“抱歉,我忘了我的书包。”

“小岩?”他立刻说,打开门,转身朝室内看了一眼。“那就在楼梯边上,我帮你拿过来。”

及川的妈妈朝他露出笑容,并问他要不要进来再坐一下。她的神情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友善,如果不是岩泉确定他听见了他所听到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刚才还在争吵。岩泉思考或许他开始明白及川的能力是从哪里继承。“不了,谢谢。”他回答,小心地看向及川的方向。“我——今天作业很多。”

于是她没有再坚持。

当及川将他的书包拿到门口,他小声说,“让我送你回去吧,小岩。”

岩泉看向他,再看向站在身后及川的妈妈。他点了点头。

 

他们那一路没有说话。及川通常是开启话题的那个,因此当及川很安静,岩泉并不确定他该怎么做。及川走在离岩泉半步的位置,如果这是往常,岩泉很确定他至少会牵住岩泉的手。

在某种程度上,岩泉猜测他在期望及川会很快变回他熟悉的样子:他从没见过及川这样。及川总是在解决问题,这让岩泉意识到他甚至没想过及川也会有自己的问题。但情况就是如此。显然岩泉撞见了一些相当私人的东西,一些及川之前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这让他感到忐忑。

及川直到他们快走到岩泉家才开口。

“你听见了,是不是,小岩?”他问。

岩泉说,“对”,然后补充,“抱歉,彻,我没有想——”

“那没关系。”及川轻声说,他抬起头,嘴角挂着笑容。“这种事谁都会遇到,不是吗?”

“呃,是的。”岩泉点头。“有些时候——有些时候我也和我妈意见不合。”这是个谎言,不算完全的谎言,岩泉从没经历过像及川刚才那样的争吵。他思考他还能说点什么,不过及川转身站在了他面前。

“我能不能有一个请求?”他问。

“什么?”

“给我一个拥抱。”

岩泉看向他。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因为及川从来不是避免肢体接触的那类,并且他在那么做前也从没征询过岩泉的同意。不如说,岩泉已经习惯了他会被及川突然抓住手腕、从背后勾住肩膀、或者毫无负担地依偎在一起(岩泉有时候都不太好意思和他妈妈这么做)。所以岩泉知道这一次与众不同。他知道这很特殊,就像他被给予了什么重要的权利,而且及川语气中有些东西让他几乎想要毫不犹豫地同意。

“当然。”他回答。

及川再次看了看他,然后走上前张开手臂。岩泉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很紧的拥抱,要把空气从他的胸腔中挤出来的那种:但及川的动作很轻。他只是把手环住了岩泉的胳膊,几乎像是虚笼着,他的头靠在岩泉的肩膀上,岩泉能感到及川的头发扎着他的下巴。那让他觉得很痒,但及川的拥抱同样很柔软,让岩泉将他所有能想到的意见都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及川放开他。

“谢谢你,小岩。”他说。

“这没什么。”岩泉回答。

当及川转身朝他家的方向走去,岩泉喊住他。

“及川!”他说,把他的书包扔在地上。

及川转过头,岩泉冲上去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如果以后还有什么事,”岩泉说,对此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如果以后还有任何事——你知道你可以找我,好吗?我不觉得这是个麻烦。你可以让我知道。”

他感到及川愣了一下,然后一双手也抓住他的衣服。

“好的,小岩。”他小声说。

 

及川不是一个立刻将牌打出的人,岩泉随后明白了这一点。他没有马上利用他和岩泉新增的这份了解,相反,他将岩泉给予他的权利捏在手里保留了很久。

事情直到他们十一岁的某一天才击中岩泉,那时候及川躺在他的膝盖上,正对着天空托球。有几次那个排球差点砸到岩泉,岩泉说“喂”,及川毫无诚意地朝他笑,岩泉翻了翻眼睛,但是没有说什么。于是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如今已经过于了解及川。他知道他的几乎每个秘密。包括那些恶毒的、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诉说的。他知道及川和几乎任何人的争吵中都有至少一半是及川自己的原因,他知道及川看上去和他的哥哥关系很好(他的哥哥确实很喜欢他),但心底依然深藏着一些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曾有一度岩泉以为那就是啃噬及川内心烈火的根源,但他之后意识到那或许是一些更深层的东西——与生俱来的。他认识很多有兄弟姐妹的人,但绝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及川那样。他知道及川很多时候倾向于先对别人得出负面的结论(“他不是那个意思。”岩泉说。“但万一呢?”及川反问),并且对他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这两点很多时候互相伴随着出现,当及川几乎是咧着獠牙提防别人夺走本该由他得到的。“我是第二个孩子。”及川耸肩,“没有任何东西在我出生后是本来就属于我的。所有东西都需要我去获取。因此,小岩,如果我还没有学会这点,那我真得是个蠢蛋。”

这些东西——任何一点,或许都应该让岩泉重新思考他和及川的友谊。那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甚至或许不是一个岩泉有意识地做出的决定,但当他思考,这些却没有一点让岩泉感到后悔或被吓跑。事实上,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再会和他童年时相识的那些男孩去爬树和探险。他大部分时间花在体育馆和及川的家里,他唯一的朋友是及川——就像及川最开始灿烂地对所有人宣布的那样。

而他思考及川在这一切中的责任究竟有多少。

 

岩泉第一次对及川提出这个质问是在他们八岁时,那时及川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他在他们十四岁时又问了一次,那时及川已经开始重新摩挲他压在箱子中的底牌:他们之间逐渐有这种不成文的约定,以至于只要及川投给岩泉一个眼神,岩泉就知道他需要他。岩泉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们正在收拾体育馆,岩泉坐在长椅上,及川在他的威胁下勉勉强强把球收好推进仓库。“喂,”他说,放下水瓶看向及川的方向。“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你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还是为什么你即将被及川大人的美貌收买并负责从这之后的所有工作?”及川反问。

“垃圾川,你从刚才到现在所做的全部就是把那个筐推了进去。”岩泉把一条毛巾扔过去。及川接住,然后嫌恶地扔回来。“我在思考更重要的东西,别用你那些愚蠢的东西把我的问题带跑。我在说的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这样了,是吧?”他伸出手示意。“我在说我们,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做这种缠你一辈子的朋友了吧?”

“你认为我会缠你一辈子?”及川故作吃惊地说。“我真不知道我该说这是自大还是伤人,又或者非常小学。接下来我们要编好朋友手链了吗,小岩?”

“别咬文嚼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岩泉说。“事情从最开始就不对头,再说,你难道还有和任何一个我们那时候一起玩的人联系?”

及川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在岩泉身边坐下来。“你说得没错。”他说。

“我就知道。”岩泉瞥他。

“你后悔了,小岩?”及川研究他的表情。

“不,没有。如果我有的话我就不会问你这个问题,而会直接叫你滚蛋。”岩泉说,“我想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选了我。你可以选任何一个人。”

及川看向他。“你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是不是,小岩?”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你问话的方式已经让我很不爽。”

“没关系,我很高兴小岩在这方面没有自知之明。你就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

“你打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及川笑起来。“你记得那件事吗?”

“哪件?”

“你不小心听到我和妈妈争吵,第一次。”

“我记得。”岩泉点头。

“然后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我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

岩泉打了个寒颤。“你这么说显得那很肉麻。”

“你知道如果我把这个问题问给其他人,有多少人会答应我?”及川歪过头。

“你是想说,你选择我做朋友是因为只有我会纵容你?”

“不,”及川大笑,“如果我这么去问其他人:我敢说,小岩,几乎每一个都会答应我。”

岩泉皱眉。“那我的不同是什么?”

“你真的很在意我的答案,”及川感兴趣地说。“甚至没有指出我刚才那句话相当自恋。”

“所以你更希望我现在揍你,及川。”

“不,让我们说回前面的话题。”及川飞快地说。“你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不会对任何一个其他人问出那句话。”他眨眼。“你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事实上敢那么问你。”

岩泉看着他,他感到困惑。

“那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认为没有人会拒绝你,为什么你会不敢向其他人提出这个请求?”

“你看,你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及川说,转过身。“我会那么问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些东西,小岩,我几乎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让我们说那可以是——忠诚?关切?一种不会动摇的依靠?我不知道要怎么定义这个。我很早就发现你有这样的特质,并且让我对你足够诚实:这不是什么你能在每个人身上发现的东西。”

“你是在说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混蛋。”

“哦,但他们不是吗?事先声明,我知道我就是一个。”及川欢快地说。“这真迷人,你是如此被你自己的能力所影响,以至于你看到的世界都和其他人不同。但我猜这也是可以预料的,毕竟谁能真的把一切残忍的一面展现在小岩面前?”

“别说得像我很幼稚。”岩泉恼怒地看他。“我很清楚这个世界可以很险恶。”

“但你不相信。”及川回答,“或者至少:你不够相信,因此你没有屈服。你会惊讶像你这样的人事实上多么罕见,每个人都应该庆幸如果他们的生命中至少出现过一个。我格外幸运:我在小时候就遇到了你,而且我完全没让这个机会溜走。我很快就意识到要完全占据你的港湾——完全享受你的特质所带来的便利,我必须尽早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我必须从一开始就让你接受我,所以我一早就把这整件事计划好,”他快活地笑起来,“就像我对我所有想要的东西做得那样。”

“当然,有些事情并没有按照我的计划走。”及川补充,承认。“我毕竟只有七岁。”

岩泉想了想。“我不确定我完全明白了你说的。”

“那没关系。”

“但我至少明白一点。”

“什么?”

“你有一些邪恶的计划,而那和我有关。”

及川大笑。“你不需要弄明白,小岩,你只要知道及川大人已经准备好做你一辈子的朋友就行了。”

“我以为你之前刚刚说你没那个打算。”岩泉说。

“我有那么说吗?”

 

在那个时候,那个拥抱已经进化到了远超出一个拥抱的范畴。有些时候及川站在岩泉屋外用弹珠敲他的窗子,岩泉拉开门,不需要一句话就知道他该把及川拉进屋内。及川会跟在他身后走到岩泉的房间,一声不吭地在他向来喜欢的位置坐下。岩泉下楼给他端上来一杯饮料,如果有的话还会有一条牛奶面包。那时及川已经缩在原地抱起来他的靠枕(确实是及川的靠枕,某一天开始那个东西就永久出现在了岩泉的房间里)。岩泉会坐在他对面看他一会,并在那个时间里判断及川的状态。当他认为及川可以被单独留在那里,他就转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通常需要等待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两小时,然后根据及川捡拾自己心情的速度他会慢吞吞挪到岩泉身后。岩泉会问,“没事了?”及川会哼一声,或者依然一言不发。于是岩泉会再等一会,直到及川从他身上离开,或是岩泉自己把他掀下来。及川倒在岩泉床上,岩泉一边收拾他的东西一边问,“发生了什么?”,有时候及川会再盯着天花板想一会,有时候他就会在那时开口。

“我不想就这件事麻烦你,小岩。”他说。

“你已经在麻烦我了。”岩泉毫不迟疑地指出。

及川看着他,眨了眨眼。“好吧,”然后他说,“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是这样……”

回答从这里开始变得多样。

“你要知道,他也在评选席里。”常见的一种。“我知道从上次那件事后我还没能说服他重置对我的印象,我猜这有一定我的责任,但是你不认为他完全有可能故意降低对我的评分?”

“我觉得我更多在生我自己的气。”同样常见。“我是说,我怎么能没意识到那点?而且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做——你怎么认为,小岩?算了,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我蠢得无药可救,是吧?真该死,我希望我的反应能更快一点。”

“我没办法放过这件事。”稍微罕见,但依然不算出乎意料。“我知道我应该,小岩,但是那就像是——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它。我的人生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要不断重演我的石头从山顶滚落的那一刻,我完了,说真的。我很不甘事情已经是这样,但那不是我最愤怒的:如果我甚至不能摆脱这种感觉,并让它继续干扰我——那我岂不是比现在还要失败?”

然后还有,“任何人都会对他生气的,是吧?”

还有,“你敢相信她做出那种事?”

还有,“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而岩泉会回答,“是的。”会回答,“只有你那么觉得,及川。”会回答,“你知道,你事实上是个混蛋。”

于是及川会坐起来,有些时候对着岩泉怒目而视,有些时候抱着岩泉的枕头大喊“所以我很悲惨,小岩!”,有些时候扑过去和岩泉扭打在一起。不论是哪种,他们最终的结局通常都会是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唯一的区别是身上是否有淤青,以及有多少。

及川的手臂横在岩泉胸前。岩泉侧过头。“还想再待一会?”他问。

及川看向他。头发乱糟糟地被枕头压住。

“是的。”他说。

 

岩泉曾以为事情会一直是这样,事实上,事情也很可能会一直如此:如果没有他们十五岁时的那个意外。

及川和岩泉同意那是一个意外,不是认为在其他情况下那件事不会发生,而是考虑到发生的时机。毕竟,他们中没有一个能预料到影山飞雄的出现。

“我以为一个这样的人要一直到我六十岁时才会到来。”及川阴暗地说。“他年轻、具有天赋、富有可能性和变化,而我有我的经验、一双已经定型的手、还有蜡烛被熄灭前垂死的挣扎。所有人会认为他能赢,所有人会希望他能赢,但那就是我的巅峰:因为我不会松口。我会把那具年轻的血肉紧紧咬住,直到我的牙齿泛黄脱落。我们趔趄地站在山顶上,我邀请他来决斗,我会高呼:福尔摩斯!我知道你想要击败我,但你决不会击败我,如果你要给我带来毁灭,那我就会和你同归于尽。”

“你知道那确实是一个反派的台词。”

“当然,小岩,别插嘴。然后我会击中他,我会看着他掉下悬崖,但是我会站在那里。没有人预料到这个结局,没有人想要这个结局,但事情就是如此。尽管这样,我也耗尽我全部的精力,我会在我六十五岁的时候说:神啊,即使在那之后立刻拿走我的生命,我也愿意能再登上一个更高的顶峰。”

“这是你新年参拜时拿我的钱许的愿吗?”

“你真的很扫兴。以及不,那不是,我许了更现实的愿望,我又不蠢。现在让我把我的故事说完:而那就会是我得到的。我将僵死在高山顶上,手永远伸向天空——而那确实比任何一座山峰都要更高。这就是及川大人人生的故事。”

“我不知道你给自己计划了这么惨淡的结局。”

“你认为这个故事不够好,小岩?”

“我认为你是个自信的人。”

及川眼神闪烁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认为你值得更好的。你不用把你的力量在一个目的上用完,及川,应该有人把你从山顶上拖下来,埋在土里,然后说:从现在开始生长。从山脚下开始,别急着耗干你的生命,有一天你不一定会比山峰更高,但你很可能依然成为一棵大树。你会存在几百年,及川。”

及川看向他,岩泉等着及川说出什么聪明的话来反驳。然后及川突然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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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川离开宫城是在一个清晨。他在东京转机,然后飞往阿根廷。岩泉在那天早上来到他家,帮及川把行李箱放进车厢里。他的父母和哥哥都在,猛从门口探出头向及川告别。岩泉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及川被挤在中间,他的父母坐在前座。岩泉看见熟悉的街道从他眼前滑过,意识到他能从这里看见他和及川小时候去过的所有地方。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大半人生,然后现在一切都不再会一样了。及川的父亲问,“岩泉之后打算做什么?”岩泉报了他学校的名字,及川抗议说他们应该把话题关注在他身上,因为“你们还会有世界上全部的时间可以去骚扰岩泉”。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那片树林前,还是刚刚经过的便利店附近?他很难记起来,但一定就是其中某一个。他从车窗中看见及川正看他,他们的膝盖碰在一起,及川悄悄挤了挤岩泉的手。

 

及川在安检前和所有人告别,他的哥哥说“照顾好自己”,他的父亲拍了拍及川的肩膀。轮到岩泉时及川张开手。

“一个拥抱?”他咧嘴。

‘我能不能有一个请求?’七岁的及川问。

岩泉走上前拥抱了他。

“你会不会哭,小岩?”及川问。

“当然不会。”

“那在机场大喊我的名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那么干?”

“不知道,我觉得那很浪漫。”

“那听起来很蠢。”

及川笑起来,他松开他。“再见了,小岩。”

他转过身,拎起行李最后一次和所有人挥手。

岩泉站在原地。

“再见,及川。”他回答。

 

他跟着及川的家人走出机场时,岩泉抬头朝上方看去。有一架飞机正在起飞,那当然不是及川的航班。

在他们上车前,及川问岩泉还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岩泉耸了耸肩回答,“没有”。

“但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及川抱怨。

“别再把这件事说得像你要死了。”

“在可见的未来里的最后一次。”

“我们平时说了够多了,”岩泉说。“而且我们还会再见的。”

“好吧。”及川妥协,他抬起眼睛,轻松地说,“我爱你。”

岩泉张开嘴,及川挑选了一个绝佳的时机,因为几乎就在那一刻他的父母从前门走出来。岩泉瞪着他,及川大笑着走开。

他在现在想起这件事,忽然清楚地回想起及川吻他的感觉。他想起从最初的那个拥抱,到刚刚最后的那个,他想起他们抓着彼此的领子,还有当他们什么都没穿。他回过头,感到一股奇异的冲动让他想做点什么,他想要呐喊,想要跨过无人区,就像一声号角还不足够。那让岩泉几乎确定及川关于他们存在于彼此的理论是正确的,因为如果这股冲动有任何来源,那一定是他血液中的及川。

“岩泉?”将喊他。

岩泉没有做任何那些。他掏出手机,看见他和及川最后的对话停留在昨天晚上确认岩泉过来的时间。及川的头像是亮着的,他很可能还在安检处排队。

光标闪烁着,岩泉抬腿朝停车场走去。“我来了。”他回答,每走一步从他脚下延伸的树根带起泥土。他感到他正从什么离开,同时又正朝着什么返回,在他回到车上之前,他编辑完了那条消息。

岩泉盯着对话框看了一阵,然后按下发送。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他写道。


 

fin



是我  @:3c 

惯例每个ship有一篇原作向发在主博,↑是我的排球子博客,需要阅读其他文章欢迎访问

新年快乐,祝大家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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