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仲夏夜的烟火，完全漆黑的夜空。巫师的烟火在天空停留一整晚，金链花，百合，金鱼草——直到它们垂落下来。一场不褪色的凋零。火花和粉末落在树顶，照耀在树叶上，就像所有的树都成为宝石。正在燃烧的宝石。从山底，到山顶，到河对岸。”

“整晚？”Thorin问。

“整晚。”Bilbo回答。

Thorin Oakenshield/Bilbo Baggins

—

在荒野的第一个夜晚，Bilbo因为一阵蹄声醒来。

他做了最古怪的梦。梦中他还在巨鹰的背上，他向前能看到Gandalf，在他身后是Dori和Ori。他想他们一定飞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天色从黑夜到黎明，再从黄昏到黑夜。

他问他身下那只巨鹰：“我们还有多久？” 

巨鹰回答：“不久，很快就到巢穴。”

“巢穴？”他喊道。“但我们应该去安度因河！”

“不，半身人。”那个声音回答。“矮人们会去河谷，但不是你。你瞧，你身上有我很想要的东西，巴金斯老爷。哦，是的，非常想要。它是金色的，闪闪发光。”

随着这句话，他的手指灼烧起来，中指指根，正是他曾经戴那枚戒指的地方。Bilbo恐惧地低下头，随即发现灼热的并不是戒指——不，他的整个手掌都被烫得通红，他抓着的不是巨鹰的羽毛，而是滚烫的鳞片和铠甲。

他身下的恶龙振动翅膀，喷出的鼻息每一道都是金色的戒指。Smaug黄色的眼睛看向他，他细长的瞳孔周围是戒指的光圈。“不，不，不。”Bilbo飞快地说，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试图顺着巨龙的脖子爬向他的头颅。“那是我的，你不能拿走，把它还给我。” 他几乎快要成功，如果不是巨龙突然一晃——

世界颠倒了，或者是他们正朝下俯冲。他看不见巨鹰，Gandalf，还有任何一个矮人，天空中只有他和Gollum，他在坠落，Gollum趴在他的背上。

“Baggins！小偷！我们恨它，我们恨它！” 戒指回到了Bilbo手上，它在他的手中灼烧。他紧握戒指，Gollum撕咬他的手背。他的周围是一片火海，又也许是无尽的隧道，Bilbo在失重感中紧紧搂住自己，直到忽然，他们从夏尔的山丘上滚下去。

牙齿，咒骂，还有所有野蛮的扭打，他们在喧闹中滚落山丘，经过夏尔的草地，掀翻别人的篱笆，在一瞬间，Bilbo想他瞥见了袋底洞，但那只是一瞥，因为很快他们就越过了他在山脚的居所，越过河流，越过河底的水流和石头，然后猛地，他们又回到了Gollum的山洞。

“肮脏的霍比特人！” Gollum将他按在地上，“诅咒它，诅咒它！小偷！夏尔！” Bilbo思考戒指去了哪里，它不在他的手心里，它一定是在坠落的过程中掉了。然而戒指所带来的灼热感却没有减轻，相反它开始蔓延，火苗舔舐他的脊背，烧焦他的双脚，吞噬他的胸膛。Bilbo感到他在惨叫，Gollum突然成为了Smaug，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烧红的烙铁，他掐住Bilbo的脖子，Bilbo的皮肤立刻被烧焦了。

“它的口袋里有什么？”那双巨大的蓝色眼睛盯着他。“哦，宝贝，它的口袋里有什么？”

“拜托。”Bilbo回答，尽管他都不知道在请求什么。“拜托。”他重复。

“狡猾的小偷，肮脏的巴金斯。”Gollum说。“偷了我们的东西，当然，偷了我们的东西，宝贝。”

“我只是把它从地上捡起来。”Bilbo回答。

“它不应该捡不属于它的东西！”Gollum尖叫。“我们要怎么对它？是的，我知道了，宝贝，只有这样才公平，是的，只有这样才公平：我们要拿走属于它的东西。”他的眼睛被狂热点亮。“我们要拿走它的宝贝。”

Bilbo恐惧地看着他。他说不出话来，“不，不。”他试图回答，但出口的只是一些呜咽般的嚅嗫。如果在清醒的时候，他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威胁：Gollum甚至没有说他具体要拿走什么。但是在那一刻，在他梦境的混沌大脑中，他成功找到了自己最深的恐惧.

他的眼前出现夏尔，袋底洞，然后所有这些融化成一团烟雾。“错过午餐，错过晚餐，错过第二顿早餐——成为晚餐！”Gollum的声音快活地数着，“死在山底，死在山洞，咬死，烧死，丧葬费用！” 恐惧攒紧了他，那些可怕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出来，他感到窒息，火焰一定消耗光了山洞里的空气。

“不，拜托，”他说，他的喉咙灼烧，声音颤抖。“不，不，求你。”

“但这些已经不是Baggins最大的恐惧了。”

空气突然冷却下来。

Gollum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没有火焰，没有袋底洞，没有恶龙。Bilbo坐直身体，他吞咽一下。

“Baggins在路上发现了新的东西……是的，是的，宝贝，它发现了新的东西。更好的，闪亮亮的，像夏尔，但不是夏尔。

“Baggins说他喜欢夏尔，哦，他这么说，但他知道夏尔缺了点什么。他一直知道。可是除了一个小偷，Baggins还是一个骗子。

“他告诉自己他害怕改变，但Baggins知道他骗了他自己，不，不，他骗了他自己。Baggins不是害怕改变，不，当然，Baggins害怕的是他发现那个改变正是他想要的。

”他害怕他揭露这个谎言，他害怕他发现夏尔还不够好，他害怕，哦，我们知道。”Gollum看着他。“他害怕从此以后，他永远不会再满足于他曾经拥有的。”

就在那时Bilbo看见了那个早上。当他睁开眼睛，发现矮人都已经离去，房间杂乱，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不平常——但他们已经离去。他们离去，于是冒险和他擦肩而过，所有他可能拥有的和他擦肩而过，他只是Bilbo Baggins，站在他的袋底洞里。

“而我们就要拿走这个。”Gollum说。

比之前所有痛苦都要强烈的焦灼席卷而来。他被浸泡在冰水中，他在下沉，Gollum的声音徘徊在海平面上，他看见戒指从他的指尖溜走，同样消失的是巨鹰的羽毛，Gandalf的法杖，Dwalin的帽子，一道月光滑过，他看见袋底洞的门合上，Thorin消失在夜空下。他开始在深水中挣扎起来，他竭力向上，但他只是下沉得更快。“我说过你会是个累赘” 声音环绕着他，“你无法在荒野生存”，“你不是我们的一员”。

“不，不，不。”他摇头。

最后，是Gandalf的声音。

“即使你回来，你也将不同以往。” 

Bilbo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蹄声，他猛地睁开眼睛。

—

那不是蹄声。

Thorin正蹲在他的面前，他们身旁有一个燃烧的火堆。他们在一间谷仓里，他挤了挤眼睛，看见更远处靠着墙壁的Gandalf，Kili，Fili，Dori，Nori，他们身后窗外是向前延伸的荒野，视线一侧是他们已经离开的迷雾山脉。

他抬起头，Thorin已经注意到他醒了。

“你不应该离火堆睡得那么近，Master Baggins。”没有王冠的国王说，用一根树枝拨动火焰。“你看上去做了个噩梦。”

Bilbo这时才意识到他浑身都在出汗。他的手紧握成拳，几乎被火星溅到，戒指好好地放在他的口袋里。

“我，我梦到半兽人隧道。”他回答。

“那确实能留下糟糕的回忆。”Thorin道，“而我也不能告诉你它已经是不会再重复的过去，我们可能会遇到更糟糕的。”他在火堆旁坐下，他看向Bilbo。“但至少此时此刻你是安全的，Master Baggins。所以再睡一会，你需要这些休息。”

Bilbo重新躺下来。

他背对着Thorin，后者似乎没有打算离开。他能看见墙上他们的影子，偶尔闪烁出Thorin发饰的光芒。他听得见火焰燃烧的声音，闻得到牛羊，马驹，还有Beorn种植的花卉。他感到温暖，舒适，一切似乎不会比现在更加平静。

但Bilbo却无法入睡。

似乎为了弥补他梦境中的混沌，他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感官被放大，时间的流逝放慢，然后他又一次听到将他唤醒的那种声音。

那不是蹄声。它比蹄声更低沉，缓慢，这一次脚步声由近及远，整个大地为之撼动。

Bilbo坐起来。

“那是什么？”他问。

“我没猜错的话，是这所房屋的主人。”Thorin回答。

Bilbo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但他不是已经走了？”

“既然这是他的居所，他显然随时可以回来。”Thorin道。

“我听到不止一个声音。”

“那他还有其他同伴。”Thorin回答。“听起来像个集会。”

Bilbo看向周围。“这是为什么你还醒着？”他问，注意到Thorin放在身旁的剑。“你怕他——”

“在荒野不能放松警惕，Master Baggins。”Thorin说，擦拭剑柄。“Ori应该守上半夜，但我看得出他足够累了。”

“上半夜？”Bilbo从窗户看出去。“这至少过了夜中。”

“和Ori正相反，我没有感到疲惫。”

“不，Thorin。”Bilbo爬起来。“你应该去休息。我可以守下半夜。”为了证明，他将剑举到身前。

Thorin看上去几乎被他的行为取悦了。“我当然没有质疑你的能力，飞贼老爷。”他回答。“但我看不出这么做的必要。”

“你受了重伤，”Bilbo站在原地，试图强调他的观点。“你比谁都需要一场好觉。”

“我无疑感谢你的关心。”

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矮人的固执，Bilbo敢说他已经生气了。

“维拉在上——”他开口，直到他忽然想到什么。“你的伤还好吗？”他问。

“什么？”

“我是说，你没有因为它们睡不着觉，是吧？”他看向Thorin。

这一次，他确定Thorin笑了出来。Bilbo应该对此感到被冒犯，但事实上他所感受到的是带着喜爱的无奈，还有因为在Thorin脸上看到如此放松神情的纯粹惊讶。出于某种原因，这个认知似乎带给了他超过现实本身的喜悦。

“Ori已经检查过它们。”Thorin回答。“很快就会恢复。”

“你感觉还好？”

“我是个战士，我见过更糟糕的。”

“不能放松警惕。”Bilbo将Thorin的原话还给他。他走到火堆旁，又走回来，Thorin感兴趣地看着他，直到Bilbo得出结论，转身忙碌地在草垛间整理出两个能坐的地方。他示意Thorin。“这边。”

“你不打算休息，Master Baggins？”

“鉴于我也不觉得很困，Thorin，不。我想我可以陪你一会。”他动了动鼻子，像是指望Thorin理解他没说出来的那部分。那部分是关心，还是让Thorin去睡觉的威胁，Thorin猜两者皆有。有些时候，在霍比特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事实上可以比矮人更为固执。“两个总比一个好点。”

“两个总比一个好点。”Thorin重复。

他走过去，霍比特人已经坐了下来，快活地晃着腿为他让出一点位置。他看向Bilbo，后者再次朝他歪了歪脑袋，于是Thorin像一个帝王般叹气，再像一个受伤的战士般坐了下来。

“这让你满意，Master Baggins？”他问。

“哦，当然好过看着你蹲在那里，让火星烧掉你的胡子。”Bilbo回答。

“你无疑将提供服务的承诺履行得很好。”

Bilbo耸肩。“我能怎么说呢？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Thorin低沉地笑起来。

“我表达了我对你的歉意，但还从未表达过我的感激。”他说。“你在悬崖上所做的事……那是一件高尚的事，Master Baggins。这样的忠诚是我无法对任何人要求的，而你甚至不是我的子民。”

Bilbo的耳尖发红。“你比我更清楚，Thorin，忠诚是赢得的，而非要求获得。因此我想你不需要感谢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让话这么说，”Thorin回答。“但忠诚也不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它只局限于那些愿意献出自己的，无论是对一个人，还是一个事业。”

“哦，别让我感到更特殊了。”

“那是一种信仰的能力，Master Baggins，而我很高兴你拥有。但我同时需要要求你别再那么做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提供了你的服务，因此在你对我有义务的同时，我也同等地对你有义务。你要相信我应该承担起这次旅途的主要责任，我不希望伤害降临到你们任何一个身上。”

“我完全糊涂了，Thorin。”Bilbo坦白。“前一秒你在说这是个高尚的举动，现在你又说你不希望它再发生。”

“忠诚分为很多种。”Thorin道。“奋不顾身是一种，允许自己活下来，然后即使我死去，也继续我们的旅途直达终点——是另一种。”

“Fili和Kili是我的继位者。”他道。“倘若任何不测发生在我身上，Balin, Dwalin,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清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这样执行：继续我们的事业，不论我是否与他们同在。” 他的声音停顿。“我唯独不能向你要求同样的事情。”

“我很确定那不会发生，Thorin。”Bilbo说，带着一种霍比特人有的坚定的安抚。“而即使你所说的真的实现……最坏的情况，我也确定我会和他们一路抵达孤山。我已经发现我相当喜欢矮人，因此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将履行我的承诺。你有我的保证。”

Thorin回答：“那并不是我的意思，Master Baggins。我相信你的承诺。但我深知我所要求的则更为残酷：假若你有一天再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你要在我们的事业和我的生命之间做一个选择，你能遵从我的志愿，去完成我们的旅途，因为你知道对我而言这项事业的意义大过我的生命？”

Bilbo惊讶地看向他。

“不，我不知道，Thorin。”他最终回答。

“这也正是我所想的。”Thorin回答。“因此我不会要求你做出这样的承诺。和旅队中的其他人不一样，你并非我们的族人，你的忠诚不是来自于你对故乡和荣誉的渴望，而是来自我们在旅行中所建立的友谊。我不怀疑你会为了我们的任何一个同伴英勇地战斗，因此，我只能希望你答应另一件事。”

“那是什么？”

“我需要你相信这样的事不会重复。”Thorin说，他看向Bilbo，火光在他的脸上。“不论我有多感激你的行为，我需要你相信，你不会再重复这样的牺牲。你需要相信我们会捍卫我们自己，而你的性命和队伍中任何一人一样珍贵。”

Bilbo对上他的视线。

“我相信。”然后他安静地回答。“但我没办法给你这个保证，Thorin，我没办法保证如果再遇到相同的场景，我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如同你所说，我珍惜我的生命，但正因此我有权选择怎样使用它。如果我认为我应该用它来交换另一个，那我就会用它来交换另一个。”

Thorin叹息，但其中包含的喜爱胜过无奈。

“非常好。”他说。“那只能希望奥力眷顾我们的旅程。”

他们这样坐了一阵，聆听黑夜和火焰，来自旷野的哀叹，和迷雾山脉的低吟。他们听到室外动物的声音，有些他们可以分辨，有些他们不能，夜晚并不平静，但篝火相当温暖，而在某一刻，Bilbo事实上觉得他不确定他还记得他的壁炉和扶手椅。

那会比现在更舒适吗？会比这个谷仓，荒野的夜晚，和Thorin并肩坐在草垛上更舒适？他越是思考，越是意识到他似乎都不记得在袋底洞独自一人的时光。

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场生命，尽管那些回忆代表着安全和温暖，代表熟悉和不变，它们却不再像Bilbo以为的那样吸引他。它们成为一个符号，一个陈旧的火花，而在新的火焰中它们黯然失色。

那一刻Bilbo醒悟他将永远想念这些矮人。永远想念冒险，还有漂泊不定的生活。即使他平安归去，他也将不再是离开袋底洞的那个霍比特人。如同Gandalf所说，他已经不同以往。

就在那时，Thorin开口。

“我在思考。”他说。“如果我们平安抵达，之后的一切也顺利。”他的声音平缓，他看向Bilbo。“你会不会想在Erebor留一阵？”

“哦，当然。”Bilbo回答。他摸向他的烟草袋。“我一点也不急着走，老实说，而且别想让一个霍比特人错过庆功宴会。我想我会待一两周，当然，也许一两个月！如果你们需要什么帮忙的话，我是说。”

“我事实上指的是，”Thorin道。“你会不会想留下来，直到亲眼见证Erebor恢复昔日的光辉。”

“哦。”Bilbo眨了眨眼。他的动作停下来。“哦。”他重复。“那会需要多久？”他问。

“两三年，或许四五年。”Thorin回答。“那是一片经受了磨难的土地，她需要时间修整。但假以时日，”他看向火焰，仿佛从里面看见了黄金，辉煌，和国度。“中土不会有比矮人更胜此任的工匠。”

Bilbo轻声说：“那会是很长一段时间。”

“是的，飞贼老爷。”Thorin的声音依然平缓。“所以我完全理解如果你拒绝这个邀请。我见过你的居所，我敢说那必然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地方。如果你在旅程结束后想尽快返程，我们会确保你有一个愉快的归途。”

“不，Thorin，我并没说我会拒绝。我只是，这只是需要想一想。”Bilbo承认。“这会是一个很大的决定。”他看向Thorin，补充。“但我想留下来，毫无疑问我想留下来。我想留下来，看你们重建你们的国度，看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生活——我想留下来，“他看向Thorin。”看到你们每一个都快乐。”

“那你可以实现你的愿望。”Thorin道。“或者有什么人在等待你回去？”

“哦，算不上，不，不是这个。”Bilbo回答。“我在夏尔确实有些亲戚，还有邻居。但是在我的父母去世，我没有结婚的情况下，” 他皱了皱眉毛。“不，大部分或许都只是在等着继承我的遗产。”

Thorin看着他，Bilbo知道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事实上，阻止我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叹气。“不是出于对家乡的思念，不，不是这样，虽然我确实怀念袋底洞。”他动了动鼻子。“而是出于恐惧。”

“恐惧？”Thorin问。

“恐惧。”Bilbo回答。“我恐惧我一旦留下来，Thorin。”他抬起头，看见Thorin的眼睛，剩下半句话如同被蛊惑一般从他的唇齿中溜出去。“我就会再也不想回去。”

Thorin安静地看着他。

“而那有什么不好的，Bilbo？”他问。火焰太温暖了，Bilbo没意识到Thorin喊了他的名字。“我会确保在Erebor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会获得封爵，你会有领地，你的丰功会被传颂，都林的子孙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Bilbo回答：“我恐惧，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都还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短期的冒险。有一天我会回去，回到我的扶手椅，我的壁炉，看我的书，打理我的花园。”他看向篝火。“但如果我留下来，Thorin，”他的声音减弱。“那就不再是一场冒险。”

他看向Thorin，最后一句话近乎耳语。

“那是我的人生。”

Thorin没有回答。

过了一阵，他道：“我可以理解你所说的，Master Baggins。要放弃一个人之前的生活，再开启一个崭新的，尤其当他还有选择的时候——这确实会令人恐惧。”他的声音低沉。“好在我们的旅程还不会马上结束，飞贼先生。因此我想你会有更多时间去思考你的选择，因为那无疑是一个重大的选择。”

“当然。”Bilbo回答。“当然。”

“而在你思考的同时，”Thorin道。“我的提议一直生效。如果任何时候你决定留下来，你将得到所有我刚才所说的。你将有一片领地，你的事迹将和我们的旅程一同进入历史，你将永远在Erebor获得尊敬。”

“我没办法要求更多了。”Bilbo道。

夜色进入下半夜。他们听见更多的响动。如果他们继续保持清醒，他想他们很快就会见到黎明。Thorin发出一声低吟，Bilbo立刻看向他。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是你的伤？”

“不，没什么。”Thorin回答。

“我应该让你早点去睡的。”Bilbo懊恼地说，他站起来，焦虑地在草垛旁转了两圈。“我要不要叫醒Ori？”

“不，真的，那没什么。”Thorin说。

Bilbo谨慎地观察他。

“那你至少应该躺一会。”他最终得出结论，再一次开始忙碌地整理。“马上要天亮了——你不能一点都不睡。”

Thorin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他看上去依然不情愿，但却没有继续反对。当Bilbo收拾好两个他们可以靠着的地方，Thorin缓缓坐了下来。

Bilbo在他身边打转。“你这样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你需要我去拿点水——”

“不能更好了，飞贼先生，如果你能安静下来的话。”Thorin说，语气却并没有多少责备。他抓住Bilbo的手臂，后者立刻静止。“坐下来，Master Baggins，在你自己理好的床铺上休息一下。”

“哦。”Bilbo说，他眨了眨眼，几乎是迷茫地跟随着Thorin的指示。“哦。”他说。

他坐在Thorin身边，这比他们刚才的位置离火源更近。而或许是温度，或许是地势，他感到他也离Thorin更近，如果他想的话，他几乎可以直接把头靠上Thorin的肩膀。

但那也太不合适了。Bilbo Baggins告诉自己。他不是什么酒馆里的混小子，他思考，他是个得体的霍比特人，得体的霍比特人不随便把自己的头靠在别人肩膀上。

可Thorin也不是一个姑娘，他和自己争论，很难说矮人会不会和霍比特人有一样的礼仪，况且，他盔甲外的马甲看起来真的、真的很舒服。

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Thorin探身拿过Bilbo的毯子。他用它盖住他们两个人，Bilbo立刻惬意地滑了下去，Thorin笑起来，将他稍微提起来一点，而随着他的动作，Thorin的肩膀刚刚好抵住了Bilbo的颈窝。

Bilbo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试图坐起来，但那个毛领正如他预想的一样舒服，而Thorin的肩膀是他这几天有过得最温暖的枕头。他几乎没有多少挣扎就决定维持这个姿势。

毕竟这是Thorin导致的。他想，并且Thorin看起来也毫不介意。这不能算是Bilbo的过错。

他在心里这样声明，立刻高兴地朝Thorin的方向蜷缩了一点。

“那么，”他们两人都安顿下来之后，Thorin开口。“再向我讲讲你的家乡，Master Baggins。”

“夏尔？”Bilbo问，抬起眼睛向上看去。“我没想到你会对夏尔感兴趣，Thorin。”

“就我短暂的逗停留来看，那里显然是一个得体的地方。”Thorin回答。“有她独特的吸引力，我敢说。”

“哦，夏尔。”Bilbo叹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我知道还有很多宏伟的景色，我这一路也看到了很多，但依然没有什么和夏尔相似。在夏尔一切都在生长，那些死去的最终也会生长，一切随时改变，但又经久不衰，就像总归有河流和山丘。”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看见火焰跳动。火光中矮马驹在丘陵间奔跑，消失于冬天的第一片雪花，溪流在草地中蜿蜒，绕过舒展枝叶的果树，阳光，无尽的阳光照耀在土地上。他们听见歌声和酒馆中的喧哗，看见尘土被裙摆扬起，鲜花点缀在发间。

于是Bilbo这样讲下去。从春天的播种，到秋天的收获，夏天的树荫，冬天的酿造。他觉得他似乎漏掉了很多细节，同时又觉得他似乎什么都讲到了。他讲河流上的垂钓，讲将脚趾放进清水中，讲泥土的味道，讲他的母亲如何制作奶酪，他将一切叙述得如此仔细，以至于他想他一定说完了他每一本书、每一个器皿的来历。

偶尔Thorin提出一些问题。“你们将丰收日庆祝两遍。”

“三遍！如果需要的话。”Bilbo回答。“宴请和聚会是夏尔随时准备好欢迎的东西。”

“在冬天不会供应短缺？”Thorin问。

“哦，如果你了解夏尔，你绝不会那么说。”Bilbo道。“肥沃的土地，夏尔！没有金银珠宝，但绝不会缺少食物和羊毛。”

Thorin点头。然后Bilbo继续。他讲霍比特姑娘的名字总是一种鲜花，讲他的母亲住在河对岸，讲Took和Baggins，讲当他还是一个孩子，他如何在树林间闲逛，想象精灵矮人，和外面的世界。

偶尔Bilbo提出一些问题。“Erebor是怎样的？”他问。“我猜你们不会有那么多阳光。”

“不。”Thorin回答。“Erebor的大部分光源都来自黄金，烛光，还有珠宝。但那也并不是全部。”他伸出手指向空中。“矮人的工艺允许我们在山中凿出一些通道，好将外面的阳光折射进来。通常这是一个贵族的权利，像有一缕阳光总会照射在我祖父的王座上。”他道。

“那你呢？”Bilbo问。“你有没有阳光？”

“在我还是王子的时候，有一道会落在我的床边。”Thorin回答。“那不是很多，只有十几英寸，但刚好可以让我醒来后沐浴在其中。”他的声音放缓，Bilbo仰起头看他，火光照耀他的轮廓。

“十几英寸。”Thorin轻声说，视线落在Bilbo身上。“那就是我的阳光。”

“这让我想到，”Bilbo道。“尽管我没有见过成堆的金山和珠宝，但我或许见过类似的场景。”

“在哪里，飞贼老爷？”Thorin问。

“夏尔，独一无二。”Bilbo道。“那是在仲夏夜的晚上，我的祖父（Old Took，他们一般这么称呼他）和Gandalf保持了不错的关系。而在他所有惊人的魔法之外，Gandalf在夏尔成名却是靠着他的烟火。”

“烟火。”Thorin重复。

“哦，你只有见到它们，才知道那究竟有多壮观，Thorin。”Bilbo轻叹，火星迸发出来。“仲夏夜的烟火，完全漆黑的夜空。巫师的烟火在天空停留一整晚，金链花，百合，金鱼草——直到它们垂落下来。一场不褪色的凋零。”他吐出一口气，眼睛里闪烁光芒，仿佛能看到那个场景出现在他眼前。“火花和粉末落在树顶，照耀在树叶上，就像所有的树都成为宝石。正在燃烧的宝石。从山底，到山顶，到河对岸。”

“整晚？”Thorin问。

“整晚。”Bilbo回答。

“或许夏尔和Erebor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大。”Thorin道。“在Erebor，当烛光和火光照耀在大厅里，只需要一道光，一道光照射在宝石上——夜晚便能由此点亮。光芒在宝石之间折射，映衬在金子上，于是金子燃烧起来，整个洞穴都处于金色的火海。”

“我敢说Gandalf就是从这里获得了灵感。”Bilbo道。忽然他转过身。“你会想再来一次夏尔吗，Thorin？”

“我不认为我们的旅程允许，Master Baggins。”

Bilbo的耳朵发热。“不，只是一个假设，Thorin。”他说。“假设时间和地点都不是问题，假设你已经在王座，假设如果你想来一场度假……这只是一个提议，完全理论性地。你会想来夏尔吗？”

Thorin看向Bilbo。

“当然。”他低声说。

“为了烟火？”Bilbo问。

“烟火，和其他的。”Thorin回答。

“矮马驹？”

“河流。”

“果树？”

“花卉。”

“姑娘的舞蹈？”

“和年轻人的歌声。”

他们看向彼此。

“哦，Thorin。”Bilbo叹息。“那会多么美好。”

“的确如此。”Thorin回答。他闭上眼，和Bilbo一起看见夏尔的山丘。“的确如此。”

“你要在袋底洞再多待一阵。”Bilbo道。“你还有许多没见到的，况且你们来得太不是季节了。如果你们早来那么一两个月，或者你们的出现没有那么意料之外，”他耸肩。“那我能更好地向你们展示霍比特人的好客。”

“我毫不怀疑。”Thorin说。

“我得带你看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棵树。”Bilbo兴奋地继续。“那是你能在夏尔境内找到最高的，而且它几乎越过了边界。我曾经爬上去，只是坐在树杈间，然后想象我只要再踏一步，再伸出一点手指尖——我就离开夏尔了。”

“而现在你已经越过迷雾山脉。”Thorin道。

“哦，如果我那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Bilbo道。“把这事告诉十五岁的Bilbo Baggins，你能得到一个围着你吵闹得不行的小霍比特人！”

“我该为此感到担忧吗？”Thorin笑起来。

“不，完全不用。我敢说你会喜欢他。”Bilbo回答，动了动鼻子。“他非常有活力，不错的旅途伴侣。”

“对一个中年矮人？”

“即使对一个中年矮人。”Bilbo说。

“那看来我错过了很多，Master Baggins。”Thorin道。“十五岁的飞贼会不会比五十岁的更优秀？”

“很难说。”Bilbo回答。“不过我对他有信心。”

“所以我们要让你看见Erebor，还要让我看见夏尔。”Thorin道，语气前所未有地轻快。“这会是一个大工程，Master Baggins。”

Bilbo笑起来。“还有阳光。”

“什么？”

“如果要我留在Erebor，我想我也得用上些有阳光的房间。”Bilbo回答。

“我很确定我们能给你找到一间这样的。”Thorin回答。“Erebor的人口很难在几年内恢复，我们会有足够多的闲置。”

“不是说我觉得这个提议不够慷慨，Thorin。”Bilbo道。“但也许你们会不会有，”他思考。“更室外一点的？”

“那就只有Dale了。”Thorin道。“和Erebor相邻的人类城镇。那里并不像夏尔，但我想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孤山是Celduin的起点，她在冬日结冰，但你应该看到她春天流淌的样子。”

“维拉！”Bilbo感叹。“那再好不过了。这个Dale，它离Erebor很远？”

“不，几乎就在Erebor的前门。”Thorin回答。“过去我们有很多贸易往来。Erebor的作物基本都来自Dale。”

“那确实会让我很满意。”Bilbo道。“我可以随时来找你们，同时还能有我的花园。”

“事实上。”Thorin道。“我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解决我们的困境。你要将夏尔搬到孤山来，Master Baggins。”

Bilbo吃惊地看向他。“而我要怎么做到这样一件事，Thorin？”

“在Erebor创造一个夏尔。”Thorin道，就像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任务。“只是她的一小部分，当然，不会有你的故乡那么美丽，但我想我们可以至少做到这些。”

Bilbo张开嘴。

“你的书，你的扶手椅，你的袋底洞。”Thorin道。“我们可以有一点山丘，一点草地，河流，果树，还有花卉，有你们的啤酒，你们的奶酪，有阳光，清风，和雨水。”

“而那就会像夏尔。”Bilbo喃喃。

“Erebor的夏尔。”Thorin道。“金山中的世外桃源。”

“那我便完全不会走了。”Bilbo说。

“真的？”

“千真万确。”Bilbo坚定地回答。 “我还能要求什么呢，Thorin？我的故乡，我的朋友，我爱的土地，我爱的人。我要怎样贪心才会对此还不满足？”

Thorin笑起来。Bilbo从未见过Thorin这样的笑容，而那让他也心满意足。有那么一刻，国王和人民的重担仿佛从Thorin Oakenshield身上消失。他只是一个旅途中的矮人，和他的霍比特朋友一同坐在谷仓里，他们在火光中畅谈世界和未来，于是他们在那一刻拥有世界和未来。他们的旅行没有终点，道路永远顺着安度因河延伸下去。

“那会很好，Master Baggins。”Thorin说。“那会很好。”

—

Bilbo并不记得他究竟如何入睡，但是他必然睡了一阵。因为当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明亮，谷仓中空无一人，矮人们的交谈声从一段距离之外传来。

他花了一阵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花了更长的时间确定那不是一场梦。

他的心情随之奇异地快活起来。他走向Beorn的长桌，巨人在向矮人们讲述荒野的险峻和密林的危险，Bilbo对此皱起眉头，但是当Thorin朝他投来一道确认的视线，他意识到似乎没有什么能打扰他那一天的好心情。

他牵着矮马驹走向室外，行囊中塞满干果、坚果和蜂蜜。

他深吸了一口荒野早晨的空气，确定这会是一个好日子。

—

—

—

他看见Thorin走向悬崖，Bilbo猛然意识到这就是奔流的起点。

那确实是一条壮观的河流，即使完全冻结，他依然能看见水波曾怎样在冰面下流淌。他能想象当春天来临，冰雪消融碰撞，冷彻的初春流水从山顶一泻而下，她向南流淌，穿过长湖镇和密林，在视野之外与红河汇聚，直到卢恩内海。

而那也会是一切的起点。

巨鹰在他头顶掠过。他不知道Thorin看到的风景是怎样，但他想如果他再向远处眺望一点，他也许能看见长湖镇和密林。

而也许，只是也许，Thorin将也能看见他们曾经描绘的未来。

然后他看到Thorin倒下。

有那么一刻，Bilbo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必然Thorin只是太累了，或许他的腿上受了伤，但不会是任何致命的。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穿过迷雾山脉，荒原，恶龙，他们有那么多次几乎失败，但他们没有，必然Thorin不会在这时死去。

他一路跑过冰面，跑下阶梯，越过战争和废墟的残骸。这时他看见Thorin脸上的血迹和他的伤势，只一眼就让他别过头：伤口太深了，那是一道糟糕的贯穿伤。

“Bilbo。”Thorin看见他。他又一次认出他的朋友，他眼中的疯狂消散，但同时消散的还有他的生命。

“别动，别动。”Bilbo回答。他按住Thorin的伤口。“躺在这里。”

“我很高兴你在。”Thorin说。“我希望能带着你的友谊离开。”

“不，你哪里也不会去，Thorin。”Bilbo回答。“你会活下去。”

“我要收回我在城门上的话。”Thorin道，说话对他来说很艰难。“事实证明你确实做了一个朋友才会做的事。原谅我，我当时被蒙蔽了双眼。我很后悔，我将你置于如此多的危险中。”

Bilbo很难说他感到喜悦还是悲伤，他想他几乎露出一个笑容，但那一点火花很快又被Thorin的痛苦所淹没。

“不，不。”他回答。“我很高兴我能帮你分担你的重任，Thorin，并且无怨无悔。那远超过任何一个Baggins应该得到的。”

而就这样，Thorin露出了他们重逢后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回去吧，Master Baggins，”他说。“我曾经拥有金银，现在却带走不了分毫，我唯一能带走的是我们的友谊。”他们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那听起来像是宝石碰撞，或者烟火迸发，或者只是荒野上的一个宁静夜晚。于是Bilbo知道此时他眼前的是山下的国王，但同时也只是Thorin Oakenshield。“回到你的书，你的扶手椅，种下你的树。你曾说在夏尔一切都会生长，愿你将我们的友谊也带回西方，让它在那善良、富饶的国土上延续。”

“不，不，不。”Bilbo重复。有一瞬间他迫切地希望他们身下的奔流重新流淌，就好像如果春天到来，Thorin的生命也将随之复苏。

“永别了，飞贼老爷。”Thorin道。他最后一次看向Bilbo的眼睛。他的目光滑过他的轮廓，死亡的阴影笼罩上他。

“Thorin?”Bilbo道，“不，你不能死，求你了。你看，巨鹰过来了，”他的声音颤抖。“Thorin? 巨鹰——”

但他知道已经太迟了。

他蜷缩在Thorin逐渐冰冷的躯体旁，他感到他身下的冰层裂开，冰冷的海水吞噬了他。他看见Thorin越过他向着水面浮去，而他下沉，光亮离他远去，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身边大笑：“而我们将拿走Baggins最好的！”

于是他想起一个遥远的噩梦。梦里的火焰成为冰川，撕心裂肺的痛苦灼烧他的四肢，Gollum诅咒般的声音回荡在他脑内：他将永远不再感到满足，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他最珍贵的。

只是这一次，即使他从梦中清醒，他的眼前也不会再有火堆和他的朋友。

巨鹰从他们上空掠过。Bilbo发出压抑的哭声。

—

他与Balin在Erebor的城门前分别。

“在我们抵达孤山之前，Thorin曾告诉我他希望你留在Erebor。”Balin道。“但是我知道现在不能再要求你相同的事情。

“对于旅队中的其他矮人来说，我们留下是因为我们的忠诚来自于血脉和故土，即使Thorin逝去，他们也会向新的国王宣誓。而我知道对你而言情况不是这样：你忠诚的对象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如今他已经不在，我想再多的宴会和黄金也无法将你挽留。”

“此时此刻，确实没有比夏尔更令我向往的地方。”Bilbo回答。“但如果任何时候，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凑巧路过夏尔。”他示意。“下午茶在四点，但是你们随时都会被欢迎。”

他转过身，向十个矮人告别，随后再次向着孤山挥手。

“再见了，Thorin Oakenshield! ”他喊道。“再见，Fili! Kili! 愿你们的记忆永存！”

然后就这样，Bilbo Baggins朝着远处走去。

他的旅途暂告一段落。孤山在他的身后，夏尔在前方等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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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与Thorin的对话是书+电影的结合（加上根据前文做的调整），Since I leave now all gold and silver, and go where it is of little worth, I wish to part in friendship from you 是书中原文（但显然我又做了一点加工）其中电影的对话直接翻译了，可能和现在有的翻译版本并不一样。

The Running River用了奔流河的翻译，Redwater用了红河（Celduin和Carnen）

矮人的透光系统来自LOTR Balin的墓，大部分夏尔描写来自LOTR